我注意到,对于这些学生的抱怨,很多老师也是不假思索地回应:这些学生不能吃苦,娇生惯养,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立足。同时,老师们也会遥想当年,将当年吃的苦、受的罪描述成壮丽的史诗,似乎很有一种自豪感。在我看来,忆苦思甜式的说教并不能在学生的心里产生多少共鸣,因为人的成长总是和时代的发展有密切联系,和上一代人不同,下一代面临新的问题,况且抱怨是人的天性,说不到心坎儿里的话,只不过是过“耳”烟云,甚至让人反感。年轻人只要“放肆地”顶一句:“你还想回到过去吗?要不现在咱换一下,你来试试?”恐怕老夫子也只能怒曰“孺子不可教”、“朽木不可雕也”了。
贾樟柯在他的电影手记《贾想》里说,我们的文化中有这样一种对“苦难”的崇拜,而且似乎这也是获得话语权利的资本。因此有人便习惯性地要去占有“苦难”,认为自己的经历才算苦难。而别人,下一代经历过的又算什么?至多只是一点坎坷。在他们的“苦难”与“经历”面前,我们只有“闭嘴”。“苦难”成了一种霸权,并因此衍生出一种价值判断。
这种价值判断已然成为前一代人批评、指责下一代人的标准。北京大学钱理群教授在《致青年朋友》一书中说,“我在研究近百年历史时,早就发现,几乎每一代人都不满意于下一代,而且批评的言辞都差不多。比如手头这篇《老实说了吧》,就是刘半农(五四那一代)批评上世纪30年代青年的,说他们不认真读书、又喜欢乱骂人等。”
根据《中国统计年鉴》数据,从1980年到1989年的10年中,中国约有2.04亿人出生。即使排除中途夭折的,80后也有两亿人左右,其中多数生长在农村。的确,不排除许多80后、90后过着娇生惯养的生活。虽然我们反对用80后、90后这样以点概面的词语来冠之以整个年轻一代(这样容易掩盖每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个体),但是,80后、90后这个词又让我们那么地爱不释手,也许是因为上一代人对80、90后们承载了太多的期望。
一个人无权选择出生在什么样的社会与家庭环境。与其高调地指责他们不能吃苦,不如俯下身倾听每一个个体的体验与经历,多问一个为什么,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情况。没必要诗化自己的苦难经历,因为别人(下一代)也正在经历着属于他们独特的“苦难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