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材市场令人眼花缭乱。
攒本教材评职称——抄论文算抄,抄教材就不算抄?
就像“攒钱”一样,河北省一所大学的青年教师杨威(应受访者要求,此处用化名——记者注)把自己所做的事情称为“攒书”。他参与编写的第二本教材正在筹备之中。
这种写作带来了一个矛盾:他痛恨剪切复制出来的教材,可他又是“山寨”教材的一位生产者。
他参与编写的教材处女作仍在使用,虽然他“直到现在都不认为是本好书”。“我们这书,错挺多的,标题上就有错误,里面没有什么内容。”
当时,几位合著者自掏腰包,交给出版社一万多元,买了一个书号。书号有底价,超了字数就要加钱,“不能写太多”。
教材印行了1000册,出版社一本没留,全给了作者,让他们自产自销。“听说有的老师先把教材发给学生,再收钱,这样书就不能退了。我们没做这么狠。”
不够狠的结果是,杨威“赔大发了”,只卖出100多本,又送人几十本。
但他还是兴致勃勃地参与了下一本教材的编写,这本依旧“比较敷衍”。“把以前的书贴过来就是了。教材东拼西凑的特别多,‘编’不是‘著’,所以就可以抄。”
这正反映了教育界一个令人担忧的问题:人们忙着谴责学术造假、学术剽窃、学术腐败,对于教材制造过程中的不端行为,却有极高的容忍度。
高等教育出版社文科分社主持工作的副社长迟宝东博士说,实际上,与学术作品相比,教材直接面向受教育者,拿教材质量开玩笑,就是误人子弟,拿国家的未来开玩笑。“一部好教材是很难编的,既要反映学术成果,又要适合教学活动,要为教学活动做种种的设计。”他说。
迟宝东认为,教材抄袭很难界定,“把章节次序倒一倒,就成了新书”,而且很少有人去认真比对,抄袭的发现和取证都非常困难。
高教社也有维权部门,但它的主要职责是打击“盗版”,连“打盗版都忙不过来”,因此对于“盗窃”,更加缺乏威慑力。
杨威说:“我们一般是教授牵头,底下人干活。有时候,老师弄来编教材的项目,实际上让学生来写。没有办法,教授的精力是很有限的,不可能全身心投入。”
而职称比较低的老师,“书号也买不起,1万多算便宜的,3万也很正常”。
这位青年教师只能通过参与编写,来为自己“攒教材”,哪怕赔钱也干。在普通高校,教师名下的教材,也是评职称的砝码。
国家级教学名师、南开大学教授顾沛说,有人把这类教材叫做“职称教材”。不同层次的学校,对教材的态度是不一样的。一些普通大学看得很重,南开这样的名校,教材在职称评审中几乎没有分量。但名校的课程考核评比中,自编教材也很重要,于是,“职称教材”走了,“评奖教材”来了。
因此,在任何层次的学校,教师都有自编教材的需求,甚至故意拒绝现成的优秀教材,理由可以是冠冕堂皇的,为了“教材更有针对性”。